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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光臨。"
一道親切的問候隨著商店門口的鈴聲傳達到走進店內的客人耳裡,孫軒宇穿著與身旁男孩一樣的制服,面容上掛著一張和藹可親卻顯得有些機械的笑容,就像是被訓練成只能微笑的人偶一樣,對別人來說那是良好的服務,但只有他自己才曉得那樣的容貌有多麼虛假。

自從跟李玟赫的父母請託讓他將李玟赫帶回家好好靜養後,他一天就兼了兩份差事,一個是在餐廳裡點菜端菜的小店員,另一個就是深夜班的便利商店員工。

疲憊的換下身上的衣服,孫軒宇看著店內擺在牆上日日夜夜走動的時鐘,時針與分針剛好停在準點的地方。帶得不一樣的笑容走出店門外,用被勞累纏繞的身子去迎接一日內的第一道曙光。雖然夜班辛苦,但他一直很開心能夠在下班後看見天際線上緩慢探出頭的太陽。就像在家中的李玟赫一樣,還只是處在這樣的過渡期,不敢放恣的佔據藍天,只悄悄的躲在大樓建築物的後方,不敢出聲。

到目前為止李玟赫的狀況已經恢復了不少,稱得上好轉,只是卻染上另一種心病。他除了孫軒宇和李周憲之外不能與任何其他人交談,無論是家中的親人還是經常探望他的劉基賢,對他們始終都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甚至漸漸地遺忘,看他們神情越來越像陌生人一樣。幾乎看遍所有的醫院也沒有一個醫生能確切治療他的病情,大部分都說他是選擇性的失憶,可他與其他人不同,一般都是忘掉痛苦的記憶,而他卻選擇遺忘最美好的時光,拋棄被家人捧在手掌心上極力保護的那段青春,緊緊抓著遇見孫軒宇後得到的所有傷痛,似是想要折磨自己的活下去。
他為自己蓋了一個小小的監牢,以為傷害自己夠了,就能夠彌補失去申虎碩的錯。

"喀"
木板因為摩擦門框而發出小小的聲音,孫軒宇兩手提著被食物裝得滿滿的塑膠袋,用身子輕輕推開房門。還沒看見人影耳裡就聽到了充斥奶氣的聲音,柔柔軟軟的將他的疲倦全部洗刷乾淨。

"軒宇哥!"
聲音消逝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毛茸茸的黑髮,光澤的髮絲下一張白皙的臉蛋,沒有從前的稚嫩卻依舊精緻的可愛。眨巴眨巴的雙眼緊緊盯著孫軒宇的雙眼,似乎就要將他看穿。

今天是活潑的他。

"乖。"
孫軒宇將雙手上的東西輕輕置於地上,然後寵溺的摸了摸李玟赫細軟的黑髮,純淨地就像他的瞳孔。

已經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玟赫總是一天一天的變化。有時候整日活蹦亂跳地跟在孫軒宇的身邊繞圈,用小小的腦袋磨蹭孫軒宇的手臂,不斷的撒嬌要他陪著玩,就像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般,但他卻沒有半點孩子的無憂無慮,咧開嘴的笑容只讓孫軒宇感到更加心疼,那樣笑著的李玟赫,真的開心嗎?

剛發生這些狀況時,孫軒宇想了很多。思考他如此變化的負面與好處,這樣活著或許對李玟赫來說其實並不壞。但他卻沒料到隔日的李玟赫居然又變了。

李玟赫只是睜著看什麼都像虛無雙眼,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床上,盯著手中緊握的照片,上面是他與申虎碩的合照。如此安靜地坐上一整天,不論孫軒宇怎麼喚他哄他,他都宛如不會說話的娃娃一樣,失去動靜。他專注看著相片的表情充斥悲傷,卻是一滴淚也未曾滴過。似是當年淚都流盡了,有好長的日子李玟赫都沒有哭過了。

"今天中午我會請假。我們..出去走走吧。"
孫軒宇看著靠在自己胸膛上賴著不走的李玟赫緩緩開口,看見了對方眼神裡因為那句話而閃過一絲光芒,迅速地讓他沒看清那道光裡的意義。

對方沒有思考很久,很快地就點點頭然後興致沖沖的跑到房裡換上衣服準備好了。

"哇~"

敞開大門,外頭清新的空氣灌入李玟赫的呼吸道,似是可以將他體內的悲傷洗淨。或許連李玟赫自己都沒發現,或許只有孫軒宇才會注意到,他已經有三年沒有出過家門了。因為他的懦弱。

孫軒宇輕輕牽著身旁四處觀望的李玟赫,因為是天氣正好的春天,相繼綻放的花朵五顏六色點綴整個街道,繽紛的色彩讓李玟赫看了又看。只是不久走到人口稍微密集的路上,他居然害怕地將身子縮在孫軒宇的手臂後方,牽著手的力道不自主加重。

"怎麼了?"
感到身旁的不對勁,孫軒宇轉頭看著躲在自己身後的李玟赫,緊緊鎖緊眉頭,很擔心也很焦急。

"我們...回家好不好?"
李玟赫沒有原因的恐懼於眼前交錯行走的人們。他們才剛走出家門口沒有多遠,孫軒宇並不打算就這麼折返回去。

"沒事的,我在你身邊。"
孫軒宇極致溫柔的將話傳達給不受控制的李玟赫,輕輕的將他的身子拉往前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圈住他整個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點安全感,李玟赫放下剛才的畏懼,跟著孫軒宇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走過人潮。

短短的午後時光,孫軒宇似乎是希望李玟赫能在這路途中練習對抗害怕人群,也許能夠讓他恢復一些原本的模樣。

不知不覺走得累了,兩個人選了一張在桃花樹下的公園木椅,上方的綠葉摩擦出輕輕的聲響,風吹一陣又一陣的過後,安靜休憩的李玟赫居然靠在孫軒宇的肩膀上睡著了。就像暫時棲息在花朵上的蝴蝶般,輕柔的抓不住。

午後的暖陽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悄悄打在李玟赫的臉上,抑鬱多年,他蒼白的臉色一直沒有從前的生氣。

"玟赫。"
孫軒宇輕喚著他的名字,對方只發出軟軟的回應,還沒清醒過來。

"我們,下次去看亨源的演唱會吧。"
語畢,風又將樹葉吹得發響,甚至將幾片葉子吹落於地。

聽見孫軒宇的話,李玟赫緩緩地睜開雙眼,突然的光線打得他模糊不清,腦海中頓時只剩下蔡亨源憔悴的影子。

消瘦的雙頰與發白的面色,紅腫不堪的眼睛失落無神,毫無靈魂地抱著申虎碩的遺物發楞,眼淚落完會因想起申虎碩曾經的一舉一動而笑,然後又再度泣不成聲。

李玟赫住進醫院以後就再也沒有與蔡亨源聯絡了,出院不久才得知對方為了替申虎碩實現夢想當上了他自己從沒想過的偶像。學會唱歌跳舞還演了不少的戲,是粉絲眼中獨一無二的閃耀之星,但他從未因那些支持他的人感到開心,頂多只是感謝。螢幕上的他開心嶄露笑容,只有他知道,這些都不是他渴望的,可卻是他唯一能替申虎碩完成的。



首爾華麗廣大的演唱會場地。
孫軒宇帶著李玟赫提早了很多時間到達會場。那時已經有不少的歌迷聚在各個角落等候演唱時間的到來,眾多為了能見蔡亨源而開心的人群裡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心情顯得不同。

其實演唱會的門票是蔡亨源請身邊的助理寄給孫軒宇的,對於申虎碩的死他已經釐清真正的罪人並非孫軒宇,他知道自己不該錯過他與李玟赫。畢竟他曾經是申虎碩最要好的摯友,那替他辦的最後一場演唱李玟赫怎麼能錯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漸漸那些空掉的座位被依序進場的粉絲坐滿,場內原本空曠的氣氛也被燈光漸漸的指引。不久終於到了蔡亨源出場的時間,一個修長的身影才剛從後台走出來瞬間的尖叫聲就充斥了整個空間。

先是對粉絲提醒的開場白,接著中場休息的問候語,連每一首歌每一個舞蹈李玟赫與孫軒宇都好好的欣賞了。一直到演唱會的最後,蔡亨源在舞台上提到申虎碩的事,李玟赫才模糊了視線,再也無法清楚的看著他。

聽見這麼一段過往和與公眾身分並不符的性向讓台下的粉絲突然議論起,一直折磨蔡亨源的回憶攤開在眾人面前卻成了一種特別可恥的笑話。
他早就猜想到隔日的新聞報紙會如何提筆寫他,將他貶得一文不值卻利用他賺取利潤。他也知道公司接下來對他的冷凍封鎖,其實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一開始進演藝圈的原因本就不是為了被人喜歡。


演唱會結束不久,散場後的座位顯得特別空虛。

李玟赫不顧警衛的阻擋衝進蔡亨源的休息室裡,看見門後的他只不過是自己躲起來偷偷哭泣的平凡人而已。

"亨源..."

"..."

聽見自己的名字蔡亨源緩緩地轉過頭,視線對上兩個熟悉的臉龐,被淚水佔據的瞳孔顫抖著。模糊的視線中李玟赫的身影一步步接近他,但卻被門後的保全又拉又扯的想要讓他們離開。

"他們是我的朋友。"
蔡亨源粗糙的抹去眼角下的淚珠,脆弱的眼睛因為摩擦而生疼。他緩緩的從位置上站起身,對著那幾個保安人員說。

"..."

那些人離開後,休息室內只有三個沉靜的心靈。

"你...還把我們當作朋友?"
聽見蔡亨源的那句話,李玟赫的心跳似乎短暫的停了,內心沉重的愧疚日日夜夜壓著他將他的神經繃緊直到斷裂,最終讓他無法控制情緒的笑鬧,卻沒有半點快樂的氣息。

"我知道虎碩的死...不是..不是你們的錯。"提到申虎碩的名字,蔡亨源忍不住哽咽。

時間不是治癒傷痛的良藥,他只是覆蓋了傷痕,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好了,不曉得那深刻的疼痛,依舊存在。

"我也明白..你們都因為這件事難過,甚至你還...還病了..."蔡亨源走近李玟赫的面前,輕手地撫摸著李玟赫的髮絲,彼此都不捨得對方這樣的難受。

"玟赫,我們..我們要連虎碩的份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有痛苦..."

"所以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模糊不清的世界裡,腦海中有蔡亨源哭泣的聲音,還有他堅強的提醒,讓李玟赫被自己鎖在在心底下的靈魂漸漸甦醒。

申虎碩會在他們的內心裡永遠,但不再是扎疼心臟的荊棘,而是一顆被太陽溫暖的白雪,融化在他們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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