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丁文文窩

3.情

愛情握在你手中，同情卻只在你眼裡。
若是你，將會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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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揭開徐明浩殘破不堪的經歷後，金珉圭的轉變很大，倒也稱不上整個個性的蛻變，但只要一碰到關於徐明浩的事他簡直當作是自己的責任在管，以前還會試著縱容那些調侃徐明浩的同學，反正徐明浩沒反抗他也就沒那個必要去多管閒事，如今卻不一樣了。

或許是心疼，也可能是愧疚，愧疚於自己現在的食衣住行都靠徐明浩辛苦賺來的錢，走的匆忙也沒帶上備用衣服，甚至連學校制服都得讓她出錢幫他買。所以金珉圭幾乎是只要有空他都會去注意徐明浩的一舉一動，大概使想對方若是有幫助，他就能第一時間替他做。但對方多數時間都是在休息補眠，偶爾醒著也沒在做什麼，只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角落望窗外發呆，金珉圭想要去找他聊聊天卻突然什麼也說不上來。

以前都跟他聊些什麼呢?
阿，全圓佑。

＂明浩。＂這是從以前到現在第一次只喊出他的名字，仔細地一聽，才恍然發現得他的名字很動人。

＂什麼？＂金珉圭的呼喊引導著徐明浩轉頭，兩個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一個在日光旁陪襯，一個則是在不明不亮的教室裡閃爍。

＂星期六是學生會聚在一起的時間，我想邀你一起去。＂

＂啊？＂徐明浩仍沒察覺金珉圭哪裡的反常，倒是被這樣的要求弄得不知所以然。

看見徐明浩一臉茫然，金珉圭解釋起邀請他的緣由。其實全圓佑曾說過聚會不是讓那群有錢人吃喝玩樂，而是要解決校內的問題，他們學生會偶爾也會談到一些需要幫助的學生，金珉圭就想趁這個機會讓全圓佑知道有一個陷入深淵裡無法逃脫的可憐人。

對，或許在金珉圭眼裡徐明浩就只是一個可憐的人。

聽見金珉圭同情的語言，徐明浩忍不住的想笑，笑這麼一個富有同學愛的單純少年。

生長在一個家庭暴力的環境下，這些傷跟本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可能對一般人來講這樣的事很艱難很辛苦吧，但徐明浩早就習慣了。

當然，他也就推辭了金珉圭這樣的體貼。

＂不用了，那天晚上有工得忙。＂

＂就算有事也得去！＂似乎是料到徐明浩不會答應，金珉圭馬上就回給對方一個無賴的堅決。

兩個人就在那僵持一會兒，一如往常，仍是徐明浩先低頭妥協。

其實他不願意跟金珉圭去的因素並非真的是因為工作，實則上是他不想看見全圓佑，或者說不想面對全圓佑和金珉圭兩個人在他眼前開心談話的景象，他光是用想像的就心力交瘁，他也從未體驗過這樣的事。若真的在他面前上演，他怕自己會壓抑不住。

從小就只懂得收斂的人，怎麼會明白釋放情緒是如何的感受。那對徐明浩來說是一種未知，他沒有勇氣去承受的未知。

就在金珉圭的體貼下，將徐明浩推往更遙遠的道路上，讓他一個人越走越遠，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這是你自找的，金珉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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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定的那天從早天空就被一片灰濛濛掩蓋，越到約定的時間風速就變得越猖狂，彷彿是想勸阻徐明浩和金珉圭踏上不該進入的未來，然而是徒勞無功。

金珉圭沒把徐明浩帶往什麼特定的地點，直接在徐明浩家門附近等待學生會的專車接送。

看樣子連自己家的地址都被那個人知道了，徐明浩感到有些無奈，怎麼彷彿天生就對全圓佑有股反感呢？

思考沒多久，一輛黑得發亮的廂型車就停駛在兩人面前，示意要讓他們上車。金珉圭先是確認了身分，然後才安心開了門先讓徐明浩坐進去。

一進到車子內徐明浩就把眼睛睜得圓圓的，四處觀看裏頭黑的徹底的皮革座椅，印象中坐這種車子已經是小學以前的事了，那時駕駛座的父親與身旁的母親總會彼此笑著談話，也時常轉頭關心坐在後座的自己，但這份記憶已經模糊到彷如是做夢才擁有的。

一旁金珉圭一直在暗中注視徐明浩的一舉一動，將對方充滿好奇的小眼神盡收眼底，突然心臟不尋常的跳動，還有右手居然就這麼自然地攬過徐明浩的肩膀，將對方的身子輕輕往自己懷裡帶，雖然力道輕得並無使兩人靠得很近很近，但雙方的體溫卻像是隔著衣料流動著，待徐明浩從恍神中醒來，才發現剛才他忘了呼吸。

能慶幸也能為此可惜的是，全圓佑家的路並不長，過沒幾分鐘就抵達了。所以兩個人也跟著分開彼此。下了車，眼前富麗堂皇的景色讓徐明浩有些暈眩，完全是與他的世界相反。全圓佑家的奢侈就連天氣也能改變。

猜測不了這土地究竟有多大多寬，但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勞累。人工造出來的綠色草皮，清脆的顏色上點綴的一朵朵的千紅萬紫，凸顯了這詩人的春天，一條小小的徑指引著全圓佑的家門，遠遠地就能看見那寬闊的深褐色靜靜佇立於外，那頭的建築物並不高，卻非常的雄壯，標準的淺白令誰看了都感到舒心。

由於第一次見到這樣壯觀的建築景色，徐明浩不禁愣了許久，直到金珉圭什麼也不說的拉住他的手後他才又回過神來，乖乖地被前方的少年牽著向前。

＂珉圭阿。＂兩個人都尚未進門，就聽見後方有個人在呼喊金珉圭的名字，徐明浩直覺性的認為那是全圓佑，也就不願意轉頭。

眼前金珉圭不自覺展露出笑容的反應，更讓他確定了自己沒有猜錯。

＂他就是你說的明浩嗎？＂

＂恩。＂

＂好，我們快進去吧，其他人都在等我們。＂

全圓佑的嗓音比徐明浩想像中要來的低沉，說話的態度也沒有公子那種高傲藐視的情緒，反而有種特別特別真摯的氣息，雖然不至於到熱忱的地步，但聽得出來他對事情是會認真處理的人。

一坐到餐桌前，徐明浩的視線就一直停在餐桌下交錯的指間上，這樣過於鋪陳的場面還有其他十幾個陌生臉孔的投射都讓他感到壓力。金珉圭可能是注意到身旁不自在的小寵物，偷偷地將自己的手覆蓋於徐明浩的雙手上，甚至牽起對方的一隻手，好讓他安心。

一直到這場有名無實的會議結束，金珉圭都沒有放開。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徐明浩幾乎沒有聽進去半句那些人的談話，只有注意到他們似乎對金珉圭和全圓佑有些不滿，原因只是金珉圭離家出走沒了之前崇高的身分，有的人認為他沒有資格繼續留在學生會。至於其他人為什麼批評全圓佑，徐明浩根本沒興趣了解。

聚會散後，全圓佑讓金珉圭等那些人都離開了再處理徐明浩的事物，這點讓徐明浩很是意外，他沒想過自己明明是與全圓佑互不相干的人，他居然能如此積極上心，徐明浩不免因先前對於他無理由的厭惡感到慚愧。

後來時間大多是金珉圭向圓佑敘述徐明浩的家庭背景，所以徐明浩也沒有很專注地在他們的談話之中，就一個人盯著古色古香的木頭桌椅發呆，直到全圓佑將裝了點黃色酒精的透明杯子遞在他面前。

徐明浩猛然抬起頭，只見對方輕輕揚著嘴角，溫柔地道：＂會喝酒嗎？＂友善的讓徐明浩感到些莫名。

＂不用了。＂

又再次垂下頭，酒精可是徐明浩的禁物阿。
那種搞得讓人意識模糊的毒藥，怎麼能碰呢？

見徐明浩拒絕，全圓佑也沒再多勸什麼，只是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了兩個人的中間，隔開了他們的距離。

起初還是在解決關於徐明浩家中的問題，不知道何時開始全圓佑已經醉了，甚至胡言亂語了起來，然後又不停地喊著模糊的字句，到最後甚至是哭了起來，就像個無助的小孩子。

＂明明...明明都不是我...我的責任，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要怪我？＂
全圓佑拿著玻璃杯子在空中揮著，嘆了一句後又將手裡的酒灌入喉嚨，酥麻的刺激感直接衝到了他的體內，讓他腦袋更加暈眩。

＂沒事沒事的...不是你的問題...＂見著全圓佑這樣失態的模樣，金珉圭似乎有點不適應，但他仍盡全力地去安撫著。他將雙手環搭在全圓佑的肩上，不停地輕撫拍著他，好讓他鎮定下來，但全圓佑就像是終於找到一個宣洩點，把他積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痛苦都隨著眼淚發洩出來。

這時徐明浩才發現，自己有這麼一點像全圓佑。

小時候哭泣的片段還稱得算多，可是到了國中以後他就沒怎麼哭過了，唯一一次是他一個人面對鏡子，把裡頭的自己當作是安慰他的朋友，靠在沒有溫度的平面上哭了起來。

原因尚不清楚，但徐明浩知道自己漸漸同情起全圓佑了。

把他與金珉圭訴苦的內容都收進耳底，大概是為了學生會的事讓他勞心勞力，就因他是全校最有權力的少年，他起初只想照顧好這個學校，關懷一點學校裡的問題，但這些好意卻慢慢演變成他的工作，他根本沒那個必要去接受這份忙碌還有別人的批評，一個人在有錢有勢也沒辦法幫助全校那麼多的學生，可那些不懂得珍惜寶貴援助的人只會揮舞著嘴裡吐出的劍，將他人傷害也不以為然，繼續享受對方給的好處。

全圓佑很想拋開所有纏著他的事情，卻始終將他們綁在自己身上，那些重量都已壓垮了他，他還不知道，傻傻地付出，根本也沒得到些什麼。還是被一些本身就不愛權貴、自以為高尚的學生看不起，還得被其他同學忌妒。

＂不是你的事，就不要承擔了。＂從剛才就沒說話的徐明浩突然開口，細長的手指還在全圓佑背上輕柔的撫過。金珉圭感到有些意外，除了對自己，他從沒看過徐明浩對任何一個人這樣溫柔，他無法解釋心中奇怪的起伏變動，他只確認一點，他是替徐明浩願意去關心他人感到開心的。

＂如果你還要繼續這麼做，那就多點時間去抒發，別憋著。＂

徐明浩說完，就告知金珉圭他要去工作了，還提醒對方自己回家後會在後門等他替他開門，接著就離開了。

他走的背影停在全圓佑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分明是遠離了，而那份溫暖卻在荒蕪的心田尚殘留下來，結成一小朵的花兒，讓這乾固的土地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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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門外一陣微涼的晚風就迎面而來，這種夜晚徐明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運動外套，得以讓那不強的風吹涼了他身上的體溫。他將雙手躲避在外套兩側的口袋中，然後小跑步的走出還有小燈裝飾的花園外，沒料到外頭全圓佑的御用司機早已在等待要接送他回家，許久許久都沒受過這種體貼的待遇，徐明浩內心的感謝讓他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就因為些小小的受惠，他對全圓佑先前的不滿早已全都抵銷。

得到新朋友的感受，徐明浩怎麼也檔不住體內雀躍的小心跳。


但最終的結局是好是壞，誰都不能預知。
人也許會在下一秒為了現在的愉快感到痛苦萬分，都是說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