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殞落於地平線下，李玟赫的失落卻沒跟著陽光消失，反隨著夜晚的漆黑遮住他的眼。
他就這樣失神的倒臥在沙發上過了半天，直到深鎖的大門被人打開，直到孫軒宇從外頭走了進來，直到他毫無力氣的身子被對方用力的拉了起來。因為沒有半點反應時間，李玟赫整個身子被孫軒宇粗壯的手臂緊緊環住，才剛感受對方在肩頸上來回磨蹭的搔癢，轉眼間馬上又被他的唇堵住了自己慌亂無措的嘴，那種強迫的感覺讓李玟赫難以呼吸，但卻捨不得離開，默默忍受著親吻中帶來的疼痛。
”我喜歡你。”
長達幾分鐘的纏綿，孫軒宇離開後的餘溫還殘留在雙唇上。因為酥麻的神經讓李玟赫聽見的話顯得不真實。
”我喜歡的只是你，玟赫。”溫柔的嗓音將李玟赫疼到麻痺的心靈回復初始的模樣。心底積了許久許久的疑問終於被解開。
”我會等你的選擇。”還是類似的話語，就算再怎麼想得到對方，也得先尊重對方的真心。
李玟赫躲進孫軒宇的懷中，那是從未變過的溫暖，讓他唯一能夠安下心的依靠。他突然覺得自己卑鄙的荒唐，明明喜歡著孫軒宇卻又拒絕不了劉基賢的感情，既然已經擁有了這樣可靠的懷抱，怎麼不能抵抗外來的情愫?
似乎在孫軒宇懷中才讓李玟赫能夠安穩的思考，他偷偷決定不再對自己的真心躲躲掩掩，他要面對孫軒宇和劉基賢，他要確認自己對劉基賢的心意到底剩下什麼，他不想讓孫軒宇這麼苦苦地等著，他要加緊腳步大聲的告訴孫軒宇，他也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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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又去，一日又來。收拾好繁雜的心情後李玟赫回到從前的開朗，雖然目前只是表面上淺淺的愉悅，但這是唯一跨進孫軒宇世界的路途。
來到校園宛如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對申虎碩打招呼，甚至與劉基賢互動，只是對方微微的笑容仍是令他止不住心慌，對著他彆扭的舉止依舊無法像對普通朋友一樣，光是一天還是尋不到劉基賢的定位。日復一日的，李玟赫裝作沒事的過著，怎麼也沒料到對方會按耐不住，竟在音樂課堂上對著他唱起情歌，還在整班面前向他告白。
荒唐，簡直太荒唐了。
李玟赫僵硬的坐在位置上，耳裡還旋轉著剛才劉基賢令人舒服的音色，雙眼乾澀的看什麼都無法對焦，就連緩緩走來他面前的劉基賢也變得模糊。
”呀新同學是同性戀啊?””天啊不會吧?噁不噁心人啊!””我上次還跟他勾肩搭背的...””不敢再接近他了””真的好噁心!”
終於回過神來，卻聽見不斷耳語的同學那些諷刺傷人的字句，就連李玟赫聽了都難受，劉基賢卻是一副無所謂的笑容。
”值得這樣嗎?”看著那些方才陷入劉基賢嗓音的同學們此刻充滿鄙視的面孔，有得人甚至拿起手機錄下這值得嘲笑的瞬間，李玟赫為此感到不寒而慄。
”值得。”話一說完，又掀起了一次諷刺的浪潮，若非老師出面制止劉基賢，不曉得他又會說出些什麼話。
一節課被劉基賢弄得不像上課，就算打了鐘老師走了那些聲浪還是不願停止，甚至變得更加洶湧。
”呀你覺得李玟赫會答應嗎?””嘖你不知道跟他要好的申虎碩也是同性戀嗎?””天!原來申虎碩也是同性戀!””是阿，所以我才不跟他好””現在起要避開申虎碩和劉基賢了!”
教室裡七嘴八舌起來的學生開始無限制的用鋒利的言語傷及無辜的人，聽見申虎碩也被扯進來的瞬間李玟赫無法再忍氣吞聲。惡狠狠地瞪上多嘴的男人女人，帶著髒字對著他們大聲咆哮才終於讓他們止住嘴。
”你聽見他們這樣說都不介意嗎?”李玟赫走到劉基賢的座位旁，看著他無動於衷繼續彈著剛才表演用的木吉而感到無奈。
”不管別人說什麼，我不會放棄的。對你的朋友造成傷害，我很抱歉”
聽見劉基賢的回應，李玟赫深深嘆了口氣。原來他並非沒有聽見，只是裝做沒事罷了。
”...”
”玟赫，聖誕節那天能給我嗎?”劉基賢叫住轉身打算離開的李玟赫，將手中的吉他輕輕平放在桌子上。滿懷期待的表情令人不忍拒絕。
”我們，一起去看雪吧。”
室外強勁的風把教室旁關上一半的窗戶吹得呼呼作響，卻彷彿讓教室內的吵雜壓低了般，在突然沉寂下來的世界裡，李玟赫想起了老舊的回憶。
”基賢基賢，我們假日一起去看雪好嗎?新聞說周末氣溫低到有機率降雪!”
那年李玟赫穿著一身厚重的衣物，脖子上還圍了一條藍色圍巾，一臉天真爛漫的約著眼前的小男孩一起去看雪，分明是生在一年四季都能見到雪的城市內，卻為此邀約而特顯開心。拉著對方的手跑到空曠的公園擠在同一張木椅上等著初雪降臨，冷得發抖的他們緊緊將身子靠在一起，互相取得對方的一絲溫暖。那是李玟赫第一次跟劉基賢約會，他原以為那會因為他的告白成了最後一次，未料他們再次重逢，居然還有一起去賞雪的機會。
但如今的心情卻早不同那年的興奮，李玟赫微微點頭表示答應劉基賢的要求，補充說他還要帶著其他朋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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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緩緩下降的氣溫和街道越來越繁華的景象，漸漸地聖誕當日，因為寒冷讓路面早已堆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前幾日放學也碰巧遇上天空降落的霜雪，但今日降雪的意義對劉基賢來說特別不同，是比看見初雪還要興奮的。
雙手握著馬克杯，裡頭還冒著煙的牛奶透過杯身傳達溫暖到劉基賢的手心。坐在玻璃床前的他伸長脖子四處尋找李玟赫前來的身影，不久便看見淺白髮色的少年一張並不愉悅的小表情，還有身後跟著他未曾見過的男孩，面色並不怎麼好，像是擔憂著什麼一樣。
他們一前一後轉過個角落，然後推開咖啡廳的門走到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怎麼不太開心?”劉基賢把眼睛睜著圓圓的，看著垂下嘴角的李玟赫問。
”沒什麼。”李玟赫癟著嘴搖搖頭，然後瞪了一眼身旁特顯無辜男孩。
”這位是?”劉基賢隨著李玟赫的視線停在男孩的身上，咖啡廳裡較昏暗的燈光卻打亮的他光滑透亮的肌膚。
”他叫李周憲，說要代替我朋友陪我來...”
”臭孫軒宇!工作的那麼辛苦幹嘛...”李玟赫先是回答劉基賢的問題，接著低聲獨自抱怨著被老闆突然叫走的孫軒宇，除了沒能一起出外的可惜，更多的是對他的心疼。
”那也不能把氣出在我身上吧”李周憲鼓起雙頰顯得有些不服氣。看見那副模樣讓李玟赫瞬間軟了起來，方才的壞脾氣消失殆盡，拍了拍李周憲的肩膀不好意思地道著歉。對阿，他有什麼錯啊。
”算了沒事啦”李周憲手掌蓋住李玟赫置於他肩上的小手，因為沒戴手套的他手指冰到似要結冰，趕緊替他叫了杯熱奶茶讓他暖暖手。
”不過你們就在這看雪喔?”李周憲把奶茶遞到李玟赫的面前。本身也不清楚行程的李玟赫轉頭等著劉基賢給出答案，未果，對方卻說出意料之外的話。
”其實，我只是想跟玟赫好好談一談。”說出本意，看雪只不過是達到目的前的一個藉口。
”會介意聽嗎?”劉基賢禮貌地問著，那樣太客套的問法讓人沒辦法輕易拒絕。李玟赫思緒頓了一會，聽見李周憲在一旁豪不在意的搖搖手說沒事，最終自己也跟著他答應了。
”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拒絕你嗎?”劉基賢的眼底，清澈分明的讓李玟赫害怕，像要把蓋住的傷痕揭開一樣。
”因為你討厭我。”想起那時劉基賢受衝擊而變得厭惡的面孔，李玟赫覺得很是諷刺，也讓他特別想知道，為什麼當年因為告白而刻意遠離他的男孩，現在對他如此緊追不捨。
”不是這樣的，是你的父母拜託我離開你。他們不希望你成為同性戀。我被他們逼著沒辦法，只好處處躲著你。”
”...”
曾經有過那麼一段往事，回想的瞬間那段悲苦也跟著來到劉基賢的心上。鎖緊眉頭，連瞳孔都在顫抖。
”什麼啊?你父母怎麼這麼過分阿?”一旁李周憲附和道，完全沒注意李玟赫臉上的蒼白，模糊記憶中父母慈祥和藹的面容瞬間變得虛偽。
李玟赫只覺得腦袋一片慘白，眼前一閃一暗的燈光讓他痛苦的無法睜開雙眼，心上好像有什麼正一片片剝落，再也拾不回來。耳朵突然聽不見李周憲與劉基賢的言語，盡力克制自己想逃的衝動，接受事實。
當時被劉基賢拒絕後一直以為被討厭的是他、受傷的也是他，沒想過真實卻是自己害得對方受到委屈。若沒有父母出面阻撓，他和劉基賢是會幸福的吧。
”對不起...原來是我...我...”低垂的雙眸，除了道歉他沒有其他想法。
”沒關係，現在我們不是又重逢了嗎?”劉基賢拍了拍李玟赫的肩膀，溫柔的微笑替他撫慰疼痛。”所以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和我在一起嗎?”
”你說什麼?”李周憲驚訝地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聽見的話。甚至起身上前拍開劉基賢放在李玟赫肩上的手，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湧上的怒氣讓他失控到咆哮起來。
”不要碰他!”李周憲用身子隔開劉基賢和李玟赫的距離。
”你幹什麼啊！”被李周憲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李玟赫用力地想拉開李周憲，卻敵不過對方的力氣。
”你要答應他?”質問的口氣，李周憲轉過頭瞳孔中的血絲讓李玟赫感到一陣壓迫。
”我..”李玟赫當然不會答應，只是拒絕不了。他的家人那樣對待劉基賢，一想到劉基賢受傷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心痛，這樣的虧欠該如何彌補他實在不曉得。況且那麼深刻的初戀，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得下。
”真替軒宇哥感到寒心。”李周憲嚴肅的臉孔冷漠到沒有感情，丟下李玟赫的背影像刀一樣刺進他的心中，似乎永遠都無法拔起，一直一直隱隱作疼，不斷折磨李玟赫。
”...”
”玟赫阿。我不要緊的，去追你朋友吧。”迴盪在耳際裡那樣溫柔的嗓音，卻沒有比孫軒宇給的還要安心。
李玟赫深深致歉，轉過身急忙出去尋李周憲的身影。沒聽見身後一個個謊言正嘲笑著他。
鈴-鈴-
單調的手機鈴聲在劉基賢的口袋中響起，看到螢幕顯示來電，他原本溫熱的面容瞬間變得冷血。
”喂?”
”呀臭小子你到底搞定了沒?一定要這麼拐彎抹角的執行任務?”一接起電話裡頭便傳來胡亂斥責的男聲。
”誰叫那個申虎碩有男朋友了，不容易接近，靠李玟赫的關係會比較好些。”劉基賢無奈地回嘴，他也想趕快結束這件惱人的任務，只是沒料到李玟赫如此難搞。
”你三日內再不帶他去見老大，你真的會死得很慘。”
聽見對方的威脅，劉基賢也沒好再說什麼，被對方掛上電話後臉色變得黯淡，握緊拳頭，用修長的指甲掐住手掌心。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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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周憲步伐踏的倉促，但卻如同踩不到地的空虛。走出店外，一陣冷風拍打著他的臉，難受的長嘆一聲，卻沒把心底的傷心吐出來。許是身處的世界太過狹小，既使不能擁有李玟赫他也不想讓給他人，就除了孫軒宇。
”周憲!”下著白雪的冬天，李玟赫喘著氣跑在李周憲的身後，看著對方絲毫沒有停下的腳步，就著急地朝著他的背影大喊:”對不起!”聲音大到似乎整條街的人都聽見。
”...”
聽見那一聲響徹耳際的道歉，李周憲終於不再往前走，轉過頭來隔著寒冷的空氣問:”為什麼?”
”因為我實在太虧欠基賢了，所以我拒絕不了。”李玟赫張著凍傷的嘴唇喊，冬天裡缺乏的氧氣讓他不由得使盡力氣才能呼吸。
”不是問你這個，是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啊?”被這麼一問，李玟赫自己也不曉得原因。
”傻瓜。”李周憲踏出一步又一步，徑直的走到李玟赫的面前，搭過他的肩將他靠在自己身旁，然後低聲在他耳旁問:”冷嗎”聲音柔的不像話。
李玟赫搖搖頭否認，然而顫抖的身子卻出賣了他。”你啊，不要覺得虧欠什麼的，愛情裡沒有那種東西。”李周憲用手指輕輕捏了捏李玟赫冷到通紅的鼻子，然後拐著他的身體讓他跟著往前走，幸虧離孫軒宇家不遠，他打算趕緊將他帶回去，萬一著涼了可不好。
李玟赫乖巧地隨著李周憲的腳步走，將他的話放在心中不停地想，像被上了一課的小孩一樣安靜。優柔寡斷了那麼久，是時候做決定了吧。
”不進來嗎?”回到住所，李玟赫站在門後看著門外不打算進入屋內的身影。
李周憲搖搖頭拒絕，卻等到李玟赫關上大門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刺骨的冷風讓他雙手交叉抱在腰際兩旁，縮著身子快步前行。嘴裡的熱氣因為嘆息而在空氣中產生白煙。
”李玟赫阿真是...”
晶瑩剔透的瞳孔裡，倒映著某日吻過的雙唇。李周憲在不久前就發現自己其實喜歡李玟赫，但他也曉得他愛上的只是有任昌均影子的李玟赫。那樣荒唐可笑的愛戀怎能比得過在外受盡苦痛只為了李玟赫的孫軒宇。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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